愛をこめて花束を


日向X狛枝








狛枝的手很細、肌膚很白晰又光滑,但似乎也不是如女孩子般嬌小軟嫩的手感,並且與他交握的部分卻總是冰涼且略帶僵硬。
這是日向這幾天下來觀察的結果,這絕不是他有什麼超高校級牽手癖的調查結果;而是在這和平、沒有一絲危險的島上,狛枝所表現出來貶低自我的成分遠比起上次跟他接觸時要多出好幾倍。對於動不動就以「我這種人……」當做開場白的狛枝,他也已經很習慣採取直接上前將人拉向目的地這種快速又實際的方法了,才會不自覺地在腦海中對那雙手做出評價。

甩頭拋開奇怪的想法,日向將其中一個後背竹藍和撕成半張的地圖遞給狛枝,細心的解說今天的工作分配。
今天他們的目的是在森林採集花素材,目標是有白色花瓣的品種,和狛枝約好大概的時間會合後兩人便各自分散到自己的區域搜集。
隨著待在島上的時間推移,即使是第一次親身參與島模式採集活動的日向也逐漸變得熟練起來,大致上哪些地方會有需要的素材都能很快地找出來並完成任務。日向今天也是極有效率地結束花朵的採集,在約定的時間內返回到會合場所。然而他在原地等了好一陣子仍不見半個人影,他對著樹林喊了幾聲卻得不到回應。不安的預感隱約浮上心頭,狛枝平時幾乎不會遲到或突如其來失去聯繫,考慮到說不定是他那麻煩體質又纏上什麼狀況,他還是決定先去找找再說。打定主意日向立刻放下裝滿白花的竹簍,毫不猶豫地往狛枝負責區塊的方向奔去。

「狛枝!狛枝!聽到就回應我一下!」
即便知道這座島上理應不具備任何危險的要素存在,他還是拼命地在樹林中叫喚著對方的名字,彷彿這麼做就能讓自己安下心來,不會再去強迫回想起眾人找不到狛枝、最後卻只見著他冰冷屍體的「那一天」。
在他跑得滿頭大汗,直到看見前方捧著一大束白百合的狛枝滿臉疑惑地朝他走來時,才終於放下心來對還一頭霧水的罪魁禍首釋放滿腔的怒火。
「豪痛動、逆向居你做神摸喇嗚嗚(好痛、日向君你做什麼啦)」臉頰從兩邊被狠狠拉扯的狛枝痛得眼眶泛出淚水,日向才手下留情放他一馬,但嘴上仍不忘叨念幾句:「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吧?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很久了,你還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狛枝似乎是現在才想起被自己遺忘的時間,連忙愧疚的道了歉。在他低頭道歉時日向注意到狛枝手裡捧的大束百合,他輕輕地捏了捏那些大片皓白柔軟的花瓣,還沒發表感想狛枝已經搶先著解說起來:「這是叫做卡薩布蘭卡的百合花,通常只生長在比較狹窄偏僻的地方。以種類來講算是滿稀有的,我想著這種純白的百合應該比較能和日向君充滿希望的光芒相襯,就繞去那邊的懸崖邊摘了幾朵。」

雖然他比較想怒罵為了莫名其妙理由跑去摘花還搞失蹤的狛枝一頓,但在看見對方笑容可掬地捧著花束便打消了掃興的念頭。他仔細觀察著從花束中抽出的單枝百合,不同於那些隨處可見的野百合花瓣上頭佈滿斑點,在絕處生長的特性更是符合出它脫俗的驕傲。半透明且純白得沒有一點瑕疵的花瓣、從根部匯結成星狀的姿態是如此優美而高雅。
他在下意識中將眼前狛枝的鬢髮勾至耳後,再順手於耳際配戴上百合的舉動令對方渾身僵直但沒有反抗。日向退了兩步觀賞自己的傑作,同為白色系的花朵襯在那銀白色髮絲和泛紅的白皙耳根上,讓狛枝原本就好看的側臉變得更加柔美,日向忍不住脫口說出:「你戴著花很漂亮喔,狛枝。」


輕巧地取下耳際的白花,卻沒能掩蓋通紅的耳根和臉頰,狛枝無奈地笑了笑:「那個、日向君……雖然由我來說可能有點太不自量力、但男人配花被說漂亮可不是會讓人高興起來的狀況呢……
「啊……也是呢、抱歉。」日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很可能不經意地說了些非常、極度、超級丟臉的話,滿臉通紅地撇開視線卻無意間掃到狛枝染上血跡的手臂:「喂!你的手,受傷了嗎?」
狛枝不是很在乎地看了滲著血絲的手臂一眼,無所謂地笑道:「嗯?我想應該是剛才在採花的時候被劃到的,不過完全不要緊的。這點微不足道的不幸根本無法和能待在像日向君這樣充滿希望的超高校級人才身邊的幸運比擬呢!」
日向抬起他的手查看傷勢時狛枝還在演講他的「幸運與不幸哲學」,日向實在被煩得受不了而開口反駁他:「所以我都說過好幾次了……我也有可能不是你一直在追求的擁有『超高校級才能』的人啊!!」
狛枝聞言突然直視他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兒後又癡癡地笑起,故做神秘般地回答:「話可不能說得太早吶,或許在日向君的內在還潛藏著……連你自己也沒意識到的『絕對的希望』也說不定吶!」那瞬間狛枝身上瘋狂的氣息又令日向想起初次學級裁判時,彷彿在那雙眼睛裡看見層層堆疊的混濁黑暗的幻覺。


「你給我先去包紮。」不再理會狛枝的滔滔不絕的「希望論」,日向皺著眉拉起狛枝回到集合地拿起急救箱裡的繃帶和傷藥替他包紮,而逐漸安靜下來的狛枝則安份地任由他用繃帶在手上打結後宣告治療結束。
然而在他們各自背起竹籃走回去時,日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印象中當初在改寫程式時應該沒有規劃懸崖的部分,而且那種白百合他也是第一次看見……但這些瑣碎的片段很快被他當做一點意外的小BUG拋諸腦後,不再去多想。


之後他們的共同生活也進行的相當順利,不知是否是跟之前炸彈匕首毒藥樣樣來的危險份子落差太大,現在的狛枝雖然依舊三句不離垃圾渣仔等詞、偶而抱怨下生活太過平靜以外幾乎稱得上安份乖順,日向甚至覺得這樣狛枝簡直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高中生(雖然他原本就是)。他們每天一起吃飯、工作、在島上四處漫遊閒逛,雖然還不到互說心裡話的程度,但至少算得上相處甚歡。而希望碎片也比預想中還早收集到第五塊,只差一塊便大功告成;想到這也意味這場修學旅行也再過不久就要結束,日向竟有種淡淡的不捨。他搖了搖頭,決定起身去找狛枝順便驅趕那奇怪的想法。

他幾乎跑遍了整座島一圈才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發現狛枝,他似乎是縮在書櫃和落地窗的角落睡著了,身邊周圍和地上還散落著幾本厚重的原文書。日向替他蓋上薄被後從地上撈了一本隨手翻開來才發現那是本植物圖鑑,眾多書頁中唯一夾著著標籤的頁面正是狛枝那天介紹的卡薩布蘭卡百合。好奇心驅使下他乾脆直接在狛枝身旁坐下,開始閱讀起那幾行簡短的介紹:「卡薩布蘭卡被稱為是世上最美的百合花。在希臘神話中,它象徵著悲劇之花。傳說中,遇見卡薩布蘭卡的情侶無不以死亡作為這段無望戀情的終結。然而,它還有另一個少為人知的含義──幸福。但凡事物都有其兩面性,有因必有果,有好就有壞。故它同時其實也代表了死亡、絕望之花。
「絕望之花……嗎?」日向向來不信那些毫無根據的傳說,因此他只是闔起書本打算將之歸位。在他原本要站起時,忽然聽見身旁的似乎剛睡醒的狛枝揉著眼睛試圖想要確認什麼而發出的含糊叫喚聲:「日向君……?」
日向反射性地轉過去看他,而後是兩人面前的大型書櫃倒下的崩塌聲、無數書籍落地的碰撞聲響,以及下一秒自己失去意識前、狛枝在被他以全身護住的懷裡死命呼喊他名字的聲音。


……好痛,全身都好痛。特別是左手,痛得尤其厲害……這是怎麼了?
日向昏沉的腦袋還沒完全整理出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拆了幾回似的酸疼。他試圖抬起沒那麼痛的右手,但一道熟悉的聲音阻止了他。迷你七海拍打著身後的小翅膀飛到他眼前,擺出無比嚴肅的表情警告他:「你現在最好別亂動,除非你想在臉上多添幾個瘀青。」語畢,還威脅似的掏出比上次看到粗了一倍不只的魔法杖抱在懷裡。見狀日向立刻順從的躺好不敢再動,但還是開口問了最基本的問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圖書館的書櫃會突然倒塌、還有這些傷什麼時後會治好?」


七海沉默了一陣後,終究是嘆了口氣對日向全盤托出:「外面的世界開始出現干擾了,另外還有一些不確定因素在擾亂……雖然不到干擾主程式進行的程度,但像這次的情況很有可能會再發生。」
外面……也就是指現實世界吧?日向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擅自行動可能會招來的後果,還是硬著頭皮問了:「苗木他們……還好吧?」
「有很慘跟超級無敵慘這兩種說法,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日向選擇乾笑幾聲縮回被子裡,看來他欠苗木他們的人情還到下輩子都還不完了……不過現在比起這些,他更關心的是面前略帶倦容的七海,影像解析度甚至已經快從高清轉為點陣圖了,可見情況有多不樂觀:「沒問題嗎?抱歉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七海搖搖頭,意示讓他專心辦好眼前的事就好,順便交代了他的情況:「你身上有多處骨折跟瘀青、而且還傷到肋骨,要完全復原……」日向吞了吞口水,等待宛若判刑期的時刻,七海露出有些不確定的表情:「大概要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他還以為到他們離開系統前都站不起來了,但他並不打算詢問七海這超現實的復原速度是怎麼來的(反正對方大概會告訴他是開外掛跟金手指之類的理由),而是轉問另一個他從剛才起就很在意的問題:「咳咳、狛枝呢?」
「他出去採集食材了。」七海的眼神飄爍了下,緩緩飛到日向耳邊低語:「總之,最近你們自己要多注意一點。事情也許不會這麼順利。」
「我知道了,而且希望碎片也就剩一個而已,應該很快就能達成要求了。」日向慎重地點頭,要七海別再擔心這邊,專心去處理那些干擾系統的部分就好。
「唔,那我先回去了。」七海表示同意,但臨走前還是不太放心的多看了幾眼附帶一句幾不可聞的低喃:「反正要是真的受傷……別太嚴重都還可以用外掛事後補救,應該沒問題。」把頭埋進枕頭的日向果斷決定裝做沒聽到這句話。

日向再見到狛枝已經是隔天中午的事,對方見到他時並沒有像他所想的對他露出愧疚難過的表情,而是勾起一如往常的笑容對他揮了揮手:「午安,日向君,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啊、算是吧,今天要去哪裡走走嗎?」日向掏出口袋裡的外出券,懷抱著多半會被拒絕的想法遞出;但狛枝僅是愣了一秒很快便走到日向身邊接過那張紙,抿著唇露出有些興奮的笑容:「那我們今天要去哪裡呢?」



……公園的話這星期已經去了兩次、電影院也是;圖書館……暫時去不了吧,考慮到設施危險性的話,遊樂園大概也沒辦法……
苦思半天才發現明明是由自己提出邀請卻還沒想好地點,對對方似乎有些失禮,於是他索性直接問狛枝想去哪裡。
「欸、我來決定嗎?」狛枝露出苦惱的神色思考了一陣:「海邊怎麼樣?」
……。」
「啊、不願意的話就算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似乎也從來沒有在自由時間去過海邊……」敏感的注意到日向散發的抗拒氣息,狛枝很快將要去哪的話題帶過:「難道說,日向君不喜歡海邊嗎?」
「不、只是有點……那你呢?喜歡海邊嗎?」實在不能說對前幾天的那個夢的場景有所顧忌所以不想去吧,但盡管如此若狛枝想去的話,他還是願意陪同的。
「嗯~我並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呢,啊!不過日向君和我這種人在一起的話,搞不好會被捲入大海嘯或被異變種特大章魚攻擊,最好還是別去海邊比較安全呢!今天就這樣安靜的公園散步也挺好的。」
日向雖然想罵他別再說這種觸霉頭的話了,但這種適時的貼心真是幫了大忙,老實說他從最初就一直有種感覺去了海邊會發生些什麼事、特別是現在這種敏感的時期,不確定因素太多的地方還是能免則免再好不過。於是兩人便同意了在公園樹陰下度過一個下午的約會方案,分別後各自相安無事地(除卻公園雕像接連倒塌在他們腳跟前的意外)迎接夜晚。

懷抱著希望卻瞬間陷入絕望是什麼滋味呢?指的大概就是自己現在這種情況,日向想。
眼看距離期限沒剩多久,最後一塊希望碎片卻遲遲拿不到;再加上……日向瞄了一眼身旁有如小山般的扭蛋殼。
到底要什麼樣的禮物才能讓狛枝敞開心房接受啊啊啊──已經在扭蛋機前消費了將近兩小時卻盡是得到一堆廢物的日向終於忍不住想冒著毀壞公物的罪名狠狠的踹這個該死的椰子樹幾腳,然而最後還是在良心的苛責下制止了自己。
日向在路邊躺下,順手也從口袋裡摸出那塊獨缺了一角的星形水晶,澄透的質地映出天空寶藍色的光輝、美麗得令人無可自拔的著迷。
但下一個瞬間蔚藍被銀白色光輝取代,白晃晃的頭髮遮蔽了視線。狛枝由上而下地看著放棄思考的日向忍不住輕笑了出來:「日向君在做什麼呢?總不會是在想怎麼得到最後一塊碎片吧?」
正解。日向在心裡回答。
狛枝放眼望去看見成堆的扭蛋殼、再次偏過頭問:「吶,那些是原本打算送我的禮物?」
大正解。日向再度以沉默代替回答。



「日向君、」狛枝蹲下身與他平視,露出好看的笑容指了指他胸前鼓起的口袋:「雖然是像垃圾蟲一樣的我,也可以厚顏無恥的向你要一件禮物嗎?」日向表示無所謂的聳肩,狛枝於是笑著從他手中拿過一枚印有小七海圖樣的硬幣,放入被日向私下稱之為黑心無底洞的投幣孔裡。
匡瑯、匡瑯。
明明只投了一枚硬幣卻無故掉下兩顆扭蛋,日向湊上前去正準備撿起時,噸物的落地聲與狛枝的驚呼聲同時響起;幸虧他即時往右翻滾才得以逃過被脫落的大件金屬砸傷的慘況,但臉頰上還是不免被劃了一口子傷痕。日向喘了口大氣後站起,再晚幾秒鐘說不定就真的慘了……拍掉身上的沙石,他抬頭想向狛枝表示自己沒事,卻意外看見狛枝頂著一張慘白面孔僵直著身體的樣子。
知道七海不可能對狛枝透漏這些來自外來的干擾,狛枝說不定會把所有的錯全怪在自己身上的性格;日向走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別在意:「放心,我沒事。」
「這是送你的禮物。」他拉起狛枝的手,於掌心放置了一枚刻有希望之峰校徽的銀色戒指:「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撿的,是兩──」
話被狛枝狠狠的甩開他的手的動作打斷,在他還沒反應之前那枚銀色的戒指已經墜至地上響起一串輕脆的金屬聲,而後回歸無聲。
──像極了某些東西在瞬間崩壞的聲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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